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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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这种手段绝对是逃命不二利器啊。” 沉倾扇摇了摇头:“还不算踏入九品,只能说一只脚触碰到了那个门槛。还有,就算我晋入九品也不算什么,这世间九品高手之间的差距之大让人无奈。卓先生和鹤唳道人他们都是九品,而且是九品中的强者,但……他们两个联手也未必打得过左前卫大将军罗耀。” “为什么没有九品以上的排名称谓?” 方解好奇地问道。 “很多很多年前,中原武林最强大的宗门叫做万剑堂。那个时候大隋还没有立国,万剑堂是江湖领袖无人可以撼动其地位。因为万剑堂有一个不世出的绝顶高手,就是万剑堂的大堂主万星辰。万剑堂一统江湖之后,万星辰成为中原的武林盟主。在万剑堂的宗门广场上,他接受江湖各门派来人的祝贺。” “就在那一天,许多后学晚辈希望得到万星辰的指点。成为武林盟主的万星辰那天肯定很高兴,竟然答应了这些后起之秀的请求。就在广场上观看他们演练武艺修为,每看一人,万星辰便点评几句。当属三品,当属五品,当属八品……他的评价中用了这样的话,于是品级之分渐渐出现。到了后来,一些身份很高的宗门领袖也动了心思,请万星辰点评自己的修为。” “你知道,即便万星辰是武林盟主天下第一,也不好将所有宗门领袖都得罪吧。如果他说其中一人是八品,说另一人是九品,被评为八品的人自然不服气,难保不会找人比试。所以,当时万星辰做了一件很无耻但很聪明的事。他看过那些宗门领袖修为之后,站起来大笑赞道,诸位门主,俱为九品至强!” “那些门主虽然知道是他敷衍了事,但谁都没丢了面子自然皆大欢喜。” “从此之后,九品至强这四个字便成了武学最高的境界。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沿用,是因为再没有一个如万星辰那样修为且更公道的人有资格品评诸门百家。若是有一人能如万星辰那样号令武林,再定出一个九品以上的境界来,只怕这江湖中许多不出世的老变态都要爬起来凑热闹了。武人……谁不想求一个天下无敌的名号?” 听沉倾扇说完,方解叹了口气道:“俱为九品至强,这位万星辰万老爷子还真是滑头。不过这事说起来也不见得难办,若是朝廷肯出面举办一个什么什么比武大会,邀请各宗门领袖共同品评比试,少不了有真正的大修行者来求一个九品以上的名头。那些修为到了一定地步的变态,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事已经不多了。但这个名号……他们一定不会放弃。” 沉倾扇笑了笑道:“你说的轻巧,朝廷对江湖中人历来是杀一批捧一批。听话的就捧起来,不听话的就杀掉。就算个人修行再强又怎么挡得住朝廷大军?让朝廷办这样一个大会……我倒是觉着十有八九朝廷会借机把不听话的一股脑都宰了。万箭齐发,管他什么八品九品?” 不得不说,沉倾扇的说法虽然阴暗了些,但确实有道理。朝廷对江湖客历来都有忌惮,幸好江湖中人不可能有真正的团结,不然朝廷说不定真就要大开杀戒。 “其实……” 沉倾扇道:“江湖上早就有一种称谓,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罢了。有人说九品之上当为宗师,宗师之上当为大宗师。大宗师之上……那就是神仙了。” 方解点了点头,心说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召开个武林大会什么的玩玩。但他随即想到,若是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或许举办这样一次大会不见得是什么坏事。由朝廷颁发一个什么宗师什么大宗师的证明,为了这名头,江湖中人必然会争的天昏地暗吧。江湖客们不团结,对朝廷绝对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如此想来朝廷派谁主办这个大会谁就会成为武林公敌啊。 第0208章 并非江湖事 沉倾扇一战而入九品让方解感触颇深,他本就知道要想迅速增进实力最快的手段还是要不断的实战。一个人窝在家里每天勤学苦练,境界高深,但出门未见得就能天下横行。前世的时候不是没有武术大家被板砖拍倒的例子,要想揍人先学会挨揍的话虽然有些片面但不无道理。 所以,第二天方解就离开散金候府,回到了演武院。 演武院中有许多学生因为各种缘故没有离开,比如来自极远地方的学生,这十五天的休课还不够他们回家的时间。也有一部分学生因为囊中羞涩,没有钱出去交际应酬索性就留在院子里和同伴们谈天说地,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这些留在演武院的学生,大部分是军武出身的人。而其中最特殊的一个,便是来自江南谢家的谢扶摇。他可不是没有钱出去享乐的人,也不是没有亲朋好友在长安。但他却没有如其他富家子弟一样出去花天酒地,而是一个人静静的看书修行。因为留在院子里的人大部分和他不是一路颇有排斥,所以谢扶摇显得有些孤单。 方解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演武院后面的园子里假山石下看书。演武院有藏书楼,学生们可以借阅。这些书多是历任教授们自己奉献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军中捐赠和皇帝的赏赐。一百多年后,这藏书楼里藏书的数量倒是蔚为壮观。 谢扶摇看的是一本《万剑堂剑录》,昨夜里刚刚听沉倾扇讲过万剑堂的事,看到谢扶摇手里是这样一本书,方解忍不住对这个很多很多年前的中原江湖霸主产生了极浓烈的好奇。但这本书却不是万剑堂的人所写,反而是江湖上的人整理出来的。 “你有武当三绝不练,还要看什么万剑堂剑录?” 方解在谢扶摇身边坐下来问道。 谢扶摇笑了笑,啪的一声将书册合上后反问:“你有娇妻美人相伴,还回来找我做什么?” 方解笑道:“手痒皮紧,想揍人也想挨揍。” “所以你就回来这里,拿我当沙包?” “别逗……” 方解白了他一眼道:“咱俩谁是谁的沙包其实最清楚不过了,你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把我揍的鼻青脸肿。” “虚伪。” 谢扶摇回瞪一眼道:“你若是不说出个理由来,我才懒得给你做陪练。我不离开演武院就是想过十五天清清静静自由自在的日子,你偏要来烦我。随随便便的编造出来的借口就不要说了,直接说点真诚的能打动我的话,不然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继续看书。” “我有个女人。” 方解看着谢扶摇认真地说道。 谢扶摇一怔,然后有些懊恼道:“你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显摆这个?” “不……”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更认真地说道:“我打不过她……” 谢扶摇再次怔住,然后同情的看了方解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顺变。” 方解撇了撇嘴:“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好吧……” 谢扶摇伸了个懒腰后笑道:“就算你这理由还算真诚,但理由有了也不行,有句话说的好……要想有所收获,必然要有所付出。” 方解咬着牙说道:“十两银子以上,免谈!” 谢扶摇灿烂一笑:“昨儿个演武院食堂新添了一道菜,虽然此时正是隆冬,但江南冬初时候的丁丁竹的笋子正是运到北方的时候。我自离家之后很少吃到这东西,昨儿在食堂里见了倍感亲切,我问过食堂的厨子,做一餐竹笋宴要九两银子,你说巧不巧?” “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不如鸡鸭鱼rou来的爽快。” 方解一本正经地说道。 谢扶摇挑了挑眉:“请不请?” “请!” 方解咬着槽牙点头,然后又追加了一句:“酒水不管!” …… 演武院大大小小有几十个练武场,最大的可容纳数百人,最小的三十个人也放不下。方解和谢扶摇找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倒是不会有人打扰。今儿是大年初一,即便留在院子里的学生也大多上街去玩了,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不花银子就随便转转也收获颇大。 按照规矩,方解应该去给亲朋拜年。但他在长安城里一个亲人没有,至于罗蔚然这个便宜得来的师叔,方解可不认为自己能找的到他。昨天夜里那个连环杀人的凶手已经露了面,推测来看便是自江南小县来京城的捕快方恨水。再加上今儿一早侯文极就启程赶赴西北,大内侍卫处的事都交给了罗蔚然一个人,他有的忙。 今天大年初一,陛下和皇后要带着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去太庙祭祖。然后还要带着文武百官去明坛为百姓祈福,罗蔚然必然要随行。 想来想去,长安城里需要去客气一下的也没几个人。方解一早的时候就写了几份拜帖让散金候府的下人们帮着送出去,一份给怡亲王杨胤,一份给礼部尚书怀秋功,一份给兵部侍郎宗良虎,这几个人对他都算不错,还有一些有来往的官员也都送了一份。反正今天那些大人们都要跟着陛下,到天黑也未见得能回来,拜帖送进去表一份心意也就算了。 这只不过是一种礼节上的事,做做样子不失礼便罢。方解现在可没钱送大礼,买拜帖的时候甚至都没舍得挑最贵的烫金字帖。 谢扶摇第一次与方解交手,四象指法用了春法拂风和下发惊雷。另外两种变化为秋法落雨和冬法冰霜。 这四种指法又各有许多细小变化,真要是穷究所有只怕能写出一本书来。所有的修行功法都在一个悟字,愚笨之人能学到一种变化便是极致。聪慧之人自然能感悟更多,万剑堂大堂主万星辰号称一法通万法通,一生修剑道,但对世间诸般妙法无师自通。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并不是勤奋就能弥补的。 谢扶摇的四象指法变化无穷,与大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相通。仅仅是春法拂风这一种指法,便能衍生出许多变化。 “是想打一架,还是先教你两仪剑?” 谢扶摇将长袍脱了,活动了几下筋骨后问道。 他答应了方解教他两仪剑,但之后方解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演武院官方的说法是他在后山闭关,实则是在大内侍卫处的囚牢里修行。武当山号称有至强三法,一太极二两仪三四象,两仪剑法据说威力犹在四象指之上。 但方解对剑真没有太大兴趣,他最钟情的还是刀。 “自然是先打一架。” 方解笑了笑,然后欺身而上一拳攻向谢扶摇的胸口。谢扶摇身形向一侧闪开,左手食指抬起一伸。数道指劲如向前急速爬行的蛇一样冲向方解,这春法拂风最大的特点便是制敌,指劲相对温和。 方解感受过这指劲的威力,所以不敢大意。上次是因为谢扶摇不知道他气xue几乎不开甚至连气海都没有,春法拂风封得住别人却封不住方解。但现在谢扶摇已经知道了方解的体质,拂风指法稍作变化,改封气xue为封经脉。 方解仗着身形移动极快,接连闪过试图近身。谢扶摇又怎么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左手中指抬起便是夏法惊雷,无名指抬起便是秋法落雨。事实上,如果不是拼命而争,方解对谢扶摇真就没有什么办法。 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谢扶摇封不住方解也无法将其击倒,方解近不得谢扶摇的身,也拿他没有办法。隆冬时节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倒是痛快之极。 打的累了,便休息了一会儿后走去食堂喝酒。 “张狂和莫洗刀也上街去看热闹了?” 方解一边擦汗一边问。 “或是吧。” 谢扶摇摇了摇头道:“莫洗刀昨日倒是看见了,张狂却没见着。” 方解嗯了一声,想到张狂那日跟自己借钱时候的窘态就有些心里发酸。边军出身的学生尤为贫苦,本来俸禄就不如战兵,稍微多些交际,朝廷发下来的银子根本就不够用。 “反正我以后天天来找你打架,到时候看到他们两个一起打就是了。” 方解笑了笑,不再去想张狂的事。 …… 随着皇帝往太庙祭祖的队伍浩浩荡荡,文武百官虽然不能进入太庙但必须随行。皇帝和皇后带着宫里的贵人们祭祀祖先的时候,大人们便在太庙外面规规矩矩的站着。大隋推行孝道,这样肃然的仪式自然谁也不敢轻率。 大内侍卫处指挥使罗蔚然站在台阶上,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微微皱了皱眉。 “人派出去了?” 他问大内侍卫处副指挥使孟无敌。 孟无敌欠了欠身子道:“派出去了,我让千户岳三省带队,昨儿晚上就出发,估摸着赶到江南最快也得两个月,一来一回,只怕要到春暖花开了。” “京城里也不要松懈。” 罗蔚然道:“那个人受了伤,这段日子必然会找隐秘的地方休养。长安城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一遍,他终究不是神仙不会飞天遁地。” 孟无敌嗯了一声后说道:“还有件事,最近京畿道江湖中出现了一个新的杀手组织,来历不明。已经犯了三个案子,涞水铁拳门门主宋振山被杀,河间一字棍掌门冯泰被杀,香镇忠义堂扛把子刘塔被杀,下手的应该是同一伙人。京畿道的武林中人最近打算联合清查,找到这个杀手组织。” 罗蔚然点了点头没有太在意:“江湖上的事江湖中人自己解决,这样的杀手无非求的是财。惹恼了整个京畿道的武林,没几天好活了。” 与此同时。 京郊一处隐秘的别院。 从来都是一副和气温厚模样的秦六七领着一个脸色阴沉的年轻男子进了门,吩咐人将院门紧闭。他带着那年轻男子一路走向后院,边走边说道:“王爷对你极为看重,这院子里都是一些对王爷忠心耿耿的属下,你和他们好好相处,以你的本事,想要出人头地自然不难。” 年轻男子嗯了一声,皱着眉仔细打量着这个院子。 走进后院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两个身穿紫色劲装的男人垂头对秦六七行礼。秦六七摆了摆手问道:“张队副呢?” 守门的汉子恭敬回答道:“今儿奔霸州去了,带着一个组的新人练练手艺。” 秦六七点了点头道:“让你们首领来见我,我给他带来一个高手。” 第0209章 楼船鱼池 锦鲤泥鳅 方解如前几天一样早早起床锻炼,然后冲了冷水澡换上衣服出门。他之所以没有留宿在演武院中而是来回跑,其实原因简单至极。一旦一个男人品尝过那种销魂的滋味,就很难忍受孤独的夜晚。 再说,沉倾扇是个妖精一般的女子。 方解骄傲之处在于,他的身体素质之好只怕整个大隋绝大部分男人都要嫉妒。再加上他还有一根更让人愤恨的大杀器,自然无往而不利。其实这应该算是一个好男人的典范了,宁愿赶二十里路回到散金候府也不去外面花天酒地,当然,其中不无方解很抠门的原因。 才走到门口就看见一辆很奢华的马车从远处过来,方解认得那是怡亲王府的人。不多时马车到了门前,怡亲王府的管事秦六七满脸笑意的下来对方解行礼:“见过小方大人。” 方解还礼笑道:“这是什么风将秦管事吹到这儿了,一出门就遇贵人,今儿我倒是应该去赌场玩两把,必然大杀四方啊。” 秦六七笑道:“我可算不得什么贵人,王爷知道最近几天小方大人都回去演武院修行,所以特意让我早出门来接你,唯恐到的晚了你已经离开。昨儿有来自东楚的商人带着一大批洋人的玩意进城,献给了王爷不少。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宝贝但看着稀奇,所以王爷派我来请小方大人过去赏赏。” “洋人的玩意儿?” 方解一怔,这才想起大隋的东边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据说在海的另一侧是文明与大隋相差许多的洋人国度,这倒是和前世有些差别。前世提到洋人的时候往往是西方世界,但这个世界的洋人却是在中原的东边。紧跟着方解又想到,难不成这个世界大海以东没有那个叫倭国的地方? “对啊……” 秦六七微笑道:“洋人的一些小东西,做工倒是极精致的。有显示时间的叫座钟的东西,每到整时辰的时候就会从里面探出来一个小鸟儿叫,悦耳动听,瞧着新鲜。可惜的是洋人的时间和咱们大隋的时辰不一样,这东西也就看着玩当个摆设。” 方解咦了一声,心说这东西前世的时候倒是没少见过。 “既然是王爷的吩咐,我怎么敢不去?请秦管事稍候,我回去交待几句。” 他转身回去,推门走进房间的时候沉倾扇还没有起床。被子盖的有些凌乱,滑嫩的肩膀和两条美腿露在被子外面。她的长发遮挡住了半边脸,偏生多了几分别样的慵懒美感。方解忍不住笑了笑,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帮她把被子盖好。 “我要去怡亲王府,晚上或许会回来的晚一些。” 他抚摸着沉倾扇的秀发轻声说道。 闭着眼睛的沉倾扇从鼻子里挤出一声甜腻的回应,然后八爪鱼一样缠上去抱住方解的身体。脑袋使劲钻进方解的怀里,柔软丰满的胸脯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的蹭。方解苦笑道:“你若是在这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睡眼朦胧的沉倾扇呢喃了一句千万别客气,方解只好将她抱起来在床上放好:“虽然怡亲王府里未见得有什么秘密,但既然进去能多看看自然不能放过。王府东边围墙外面有一棵老榆树,天快黑的时候你和大犬赶车在那儿等着,若是我查到什么事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从那个地方抛出来。” “太危险!” 沉倾扇睁开眼,看着方解肃然道:“怡亲王杨胤现在不可能真的对你放心,你不能这么早就动手。” “我知道。” 方解笑了笑道:“你还不了解我么,有机会我便查查,没机会,我便蹭吃蹭喝。据说王府里美女如云,说不好还有什么艳遇。” 沉倾扇才不会因为这种话而生气,想了想说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方解皱眉,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好,据说今儿王府里有不少洋人的好玩意,若是没机会查什么,带你去看看那些平时不常见的东西也好。你起床梳洗,我去让大犬和麒麟准备一下。” 沉倾扇嗯了一声随即起身,坐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锦被滑落,白皙挺翘的胸脯出现方解眼前,晃的他一阵眼晕。无耻的某人抬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一个蓓蕾旋转了几下,娇滴滴美人儿瞪了他一眼,却从鼻子里挤出一声销魂的轻哼。 方解连忙收手,唯恐把持不住自己再做个早cao。见他告败,沉倾扇得意的扬了扬下颌,妩媚之极,挑逗之极。 “妖精。” 方解狠狠地在她樱桃小口上亲了一口,然后起身去找大犬他们。 …… 怡亲王府坐落在长安城偏西的地方,占地算不得极大。毕竟按照规矩来说,这里只是亲王在京的临时住处。按照祖制,大隋的亲王成年之后就要离开长安到自己的封地去居住,封地便是他的王国,百姓们的赋税都要交给王府。没有皇帝的命令,亲王不许随意离开自己的封地,若是触犯,说不得会按谋逆论处。 怡亲王杨胤是大隋立国以来鲜有的特例,获皇帝恩准久居长安。这位天下第一闲散王爷的家里布置的极雅致,庭院也修建的很秀美,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模样。秦六七领着方解和沉倾扇一路往前走,不时介绍一下院子里的布置。 经过一个面积不小的演武院,方解看到演武场上有不少打着赤膊的武人在切磋比试,见他好奇,秦六七微笑道:“都是一些江湖客,王爷交友广泛,从来不问朋友出身,有些人因为落魄难以度日,便来京城投奔。王爷好客仗义便都留了下来,每个月发些例钱,就当是请的王府护院。” 方解嗯了一声,见那些人虽然一个个膀大腰圆身体健硕,但从身手来看多是花拳绣腿骗饭吃的,也就没了再看的兴致。而沉倾扇更是不会去看那些人,倒是一些产自江南的大石让她频频侧目。 这些石头可是价值不菲,仅仅是从江南运到这里消耗的财力物力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一位亲王的俸禄纵然不低,但要想把府邸里布置成这样只怕也会力不从心。更何况传闻中这位王爷还是个多情种子,每年丢在青楼画舫里的银子就让人震惊了。 见她眼神有异,心思七窍玲珑的秦六七笑着解释道:“王爷喜欢收集漂亮东西,兴致也广,但朝廷发的俸禄自然不够,不过……货通天下行有王爷的份子,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小方大人可别跟外面人提及。毕竟以王爷的身份涉及到商人的事,不好。” 方解连忙点头道:“我明白。” 沉倾扇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话。 过了园子再往里走,发现居然有一条水道穿过院子。长安城里有大河经过,想来这院子里的水道便是那河的分流。水道不是很宽,也不知道源头何处尽头何处。最让人惊奇的是,水道上竟然还停着一艘楼船。 三层高,看起来布置的极奢华。在院子里停船,这事估摸着也就这位大隋亲王能干得出来。这一艘船的造价之高,只怕院子里的大石头加起来也就勉强相持。由此可见,这位王爷并不忌讳什么。若是真担心有人弹劾他银钱来路不明,也就不敢在院子里如此布置。 “王爷便在楼船客厅等你,小方大人两位自上去就是。” 走到船边,秦六七微笑着说道:“我还要出府买办些东西,失礼了。” 方解抱拳道了一声客气,然后和沉倾扇在王府下人的引领下上了楼船。这船看起来造的倒是极坚固,方解一路走一路仔细看了看,上去的时候貌似无意的手扶了船舷一下,然后很快收了回来。 到了二层的时候,转到另一侧,才转过来方解就看到怡亲王杨胤站在甲板上,揽着两个姿色出众的美人儿嬉笑说话。方解往船舷外看了看,才发现这一侧竟然连着一个小池塘,那两个不时娇笑的美人儿是在洒鱼食。池塘里数不清的五色斑斓的锦鲤争抢着食物,看起来倒是颇为壮观。 红的白的黑的花的,水花打的挺高。 “见过王爷。” 离着还远,方解就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怡亲王回身,立刻笑道:“觉晓,你倒是来的快。咦……还带着美人同来,你是想让孤嫉妒?” “我哪里敢有这样的心思,只是……” 方解看了沉倾扇一眼,然后摆出一副王爷你懂的表情。杨胤哈哈大笑,招了招手道:“来来来,看我池中这些锦鲤如何?” 方解凑过去,先是对杨胤身边的年轻女子也施了礼,惹得那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一阵轻笑,然后她们两个告了个罪随即退下,其中一个还回头朝着方解嫣然一笑。这般大胆妄为,竟是丝毫也不怕杨胤似的。方解想了想随即了然,这两个女子必然不是府里的人,十有八九是哪家青楼的红姑娘。 杨胤递给方解一包鱼食,自己也拿了一包捏着往下洒:“这些鱼儿高贵惯了,鱼食都是找人专门配制,这小小的一包,顶的上一般人家一顿饭钱。” 方解笑道:“那若是放出去,岂不都要饿死?” 杨胤微笑道:“也不尽然,鱼儿与人可不一样。它们在这无忧无虑,定时有人喂食自然显得高贵。但若放出去,为了活命还不是和湖里河里的草鱼虾子争食吃?” “不过……若是将一条灰不拉几的泥鳅放进这里来,倒或是活不下去。” “为何?” 方解问。 “这些锦鲤,怎么可能让一条泥鳅跟他们平起平坐?只怕才放进来,就会被锦鲤撕咬驱逐。若是没有人专门喂些吃食照顾,要么被锦鲤吞了,要么就活活饿死。” 说完这句,杨胤若有深意的看了方解一眼。 方解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随即点了点头。 杨胤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话,所以笑了笑道:“要想让一条泥鳅在满池锦鲤的夹缝里活下来,就要让泥鳅长得足够强壮。强壮到让那些锦鲤都畏惧它……可谁有这个本事?” 方解沉思了一会儿认真的回答:“自然是养鱼的人。” “是啊……” 杨胤随手将一包鱼食都丢进池子里:“养鱼的人,想让鱼儿长肥些就多喂点,不想让它们肥,就不喂,便是如此简单。锦鲤再高贵,也不过是养鱼人的玩物。泥鳅再不值钱,养鱼的人若是喜欢,也一样能把它当珍宝。” 第0210章 光天化日杀人 不身临其境很难体会怡亲王府里这楼船之妙,这船虽然只有三层,但建造的规格与一般楼船不同,三层,顶的上水师艨艟战舰五层楼船那么高。而在最顶出,居然还别出心裁的造了一个平台,可以容纳数人坐而闲聊。 登上这楼船之顶,方解才发现这里能俯瞰长安城。大概四五里外的皇宫也尽收眼底,站在此处竟然有几分一览众山小的感慨。怡亲王杨胤手扶着栏杆,指着长安城笑道:“孤闲来无事,最喜站在这里凭栏远望。尤其到了冬天一场大雪下来,站在这里赏雪景最是让人心旷神怡。” “学生偶尔经过的时候,远远看到还以为这里是王府的高楼,实在想不到,竟然会是一艘大船。” 杨胤笑了笑道:“船便是楼,这船是在王府里造的,当初就没打算让它出去畅游,再说这河道太窄太浅它也游不动。那年太后思念孤,在陛下面前替孤说了不少话,陛下皇恩浩荡,准许孤留住长安城不赴封地。让孤可以在太后面前尽孝,在陛下面前尽忠。陛下还特意下旨户部拨款重修王府,但孤想着与其花大笔的银子修缮旧房,不如起一座新的……也是孤天生是个懒散贪玩的性子,竟忽然一念想到造一艘船来住。” 他看了方解一眼道:“于是便进宫求了陛下恩准,然后便招募工匠,历时足足半年才建好这座楼船,看起来这是一艘船,其实是打了地基的,根本动不了。相对于这浅窄的水道来说,它太大了……方解,你可知道在东海中有一种大鱼,长可有十数丈,脊背露出水面的时候,远远望去如一座漂浮的小岛。孤这楼船,像不像那大鱼?可惜……大鱼可遨游东海,孤这船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方解道:“学生倒是也曾听说,咱们大隋东海之滨的渔民出海,经常能遇到这样的大鱼,称之为鲲。据说最大者有数十丈长,真如一座岛屿漂浮。不是还有神话传说,有一条叫鲲的大鱼实在太大了些,大到它连海都觉着快容纳不下自己的身子了,于是发愿上天,历经百劫之后终于化作大鸟,遨游天际,称之为鹏。” “原来这故事你也听过。” 怡亲王笑了笑道:“孤每每想到这个故事就会心生感慨,那得是多大的一条鱼,竟然连广袤无边的大海都觉着小了,以至于发愿上天。后来孤才明白,海再大终究还是有边的,而天才是真正的无边无际。鲲可化鹏遨游天际,令人心驰神往。” 方解道:“不过是神话故事,当不得真。学生怎么也不会相信,鱼可变作鸟。” 他指了指楼船下面的池子说道:“这池子不大,若是将这池子比作大海,那池中的锦鲤便是鲲。河深鱼就大,海里的鱼自然更大些,不过是自然规律罢了。渔民出海首次见到鲲的时候,想来是吓的要死,这东西要是常年在海里他们可怎么敢捕鱼?只盼着鲲能离开大海,然后慢慢便编出来这故事罢了。故事精彩,但鲲还在海里。” “哈哈” 怡亲王杨胤大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方解的话很有意思。 “说的对,鱼便是鱼,怎么可能生羽翼飞天?它再大,也只能在海里呆着。”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怅然。或是他也觉得自己语气有异,所以立刻转移了话题。 杨胤转身,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东西说道:“不说这些无聊的东西,来来来,看看这些东楚商人送给本王的礼物如何。这些东楚人最爱四海行走,将咱们大隋的好东西高价卖给海那边的洋人,再将洋人的东西高价卖给咱们,倒是赚了大笔的银子。” 他拿起一件东西递给方解道:“你看看,这东西无聊吗?” 方解伸手接过来看了看,随手在上面一个按钮按了一下,盒盖打开,从里面突然弹出来一个小人,拳头大小,呲牙咧嘴极为丑陋。这种小玩意方解前世见过的多了,所以没什么惊奇。 倒是怡亲王杨胤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些好奇:“孤初打开这盒子可是被吓了一跳,怎么你倒像是见过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怎么就知道要按那个地方,里面有东西弹出来?” 方解心里一紧,笑了笑道:“学生在樊固的时候也负责收取集市的人头税,经常有东楚的商人到樊固,带来这样奇巧的小玩意高价卖给蒙元人,学生上次见过一次,这个东西卖给了一个小部落的埃斤,足足换了五百个银角。” 杨胤释然笑道:“孤听说蒙元的银角大小不一,但最小的也有半两左右,能换五百个,足以说明那个东楚商人的心有多黑。据说在东海另一侧的洋人地盘上,这种小东西也就卖一个银币,折算过来连一两银子都不到。漂洋过海到了这边,就翻了最少五百倍的价钱,怪不得东楚富有。” 方解在心里叹了一声,心说自己不经意间还是会露出些马脚。若是让人知道他有前世过往,说不得被人当妖魔看待。 “再看看这个。” 怡亲王将一只短小的连弩递给方解道:“这种东西不如咱们大隋的制式连弩,但更轻巧便捷,可连发五支弩箭,但射程太近了些,个人防身倒是好东西,战阵上是用不来的。咱们大隋的武侯连弩,可激发十三支弩箭,威力比这东西大的多。可怜那个第一次来咱们大隋的东楚商人,居然还说这是世间最棒的兵器。” 方解接过来看了看,视线却被另一件东西吸引。他笑着点评了几句那连弩,然后走到桌子旁边将那件东西拿起来看了看,忍不住心里一惊。 竟然是火铳。 “这东西孤还没明白是什么,你认得?那东楚的商人放下一口箱子,也没尽数介绍完孤便有事离开。找人问过,也不知道这个做什么用处。” “不认得。” 方解连忙摇头,然后拎起短铳旁边的皮袋打开,果然是百十粒钢珠。他看了看又丢下,没表现出太多的好奇:“看起来就是孩童们玩的弹弓同类的东西吧?华而不实,还未见得有弹弓好用。” 杨胤笑道:“你喜欢,那就送你好了。” 方解没立刻点头,而是假装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换件别的?” 他目光故意瞄了瞄桌子上的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短刀。 “哈哈。” 杨胤笑道:“孤就知道你最喜欢的便是刀,这次来让你看这些东西倒是陪衬,真正的好东西孤还没让人拿出来呢。来人!将孤特意准备的礼物给方解拿上来!” 下人连忙应了一声,不多时抱着一个狭长的木盒重新上来。 杨胤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柄如一泓水般的直刀:“此刀名朝露,是前些年孤救下了一位濒死的江湖客所赠,这是他父亲偶然得到的玄铁打造,锋利之极,最神奇处此刀杀人不沾血,刀身有水汽外冒,晶莹如晨露。也正因为别人觊觎他家这等宝贝所以才落得家破人亡,若不是孤恰好遇着,只怕他也伤重死了。孤救了他之后,他便将这朝露刀送给了孤。宝刀当配英雄,孤一直寻着谁才配得上这刀……转眼七八年,终于遇着了你。” “拿去。” 他将刀递给方解:“待日后你在演武院学成从军,当以此刀为国杀敌!” …… 霸州距离长安城一百二十里,是个有数万人口的大城。这地方当初兴建本就是按长安的卫城规格建造,方圆十几里,城墙也造的极坚固。霸州驻军三千,隶属左翊卫。这样的卫城长安城外围一圈足有七八座,每座城中都有驻军轮调守护。 霸州虽然名字里带一个州字,却只是一个县。按人口来说甚至算不得一个县,但因为地处长安之外所以县令是正七品官职,而地方上规模比这里大的多的县,县令不过是从七品。大隋官制森严,便是这半级的差别也是一道大门槛,许多人拼搏半生,也爬不上去这半级。 京畿道的百姓民风都极彪悍,习武者多如牛毛。霸州最大的宗门叫做金环大刀门,门主是霸州本地人,人们都叫他金三环。因为他所用的大刀上套着三个纯金打造的圆环,又姓金,所以这金三环的名字倒是被人叫开,本来的名字反而极少有人知道。 大隋朝廷不禁武,但官府衙门对宗门管制的极严苛。这金环大刀门的门主金三环和霸州县令乃是亲戚,所以在城中倒也真算的如鱼得水。他的弟子都很悍勇,虽然不敢干出什么横行无忌的事,但百姓们也不愿和他们打交道。据说金环大刀门暗地里还接杀人的买卖,五百两银子一颗人头,绝不讲价。 不过此事未见得是真的,毕竟霸州距离长安只有一百二十里,天子脚下,谁敢放肆?金三环背后不过是个七品县令,这种品级的小官在长安城里一抓一大把。 大白天的,金三环指点了徒弟们几手之后有些无聊,外面又冷的让他厌恶,索性打算回屋子里挨着火炉子喝酒。最近他看上了县里一个才十五的小丫头,模样清秀的让人心里痒痒。可家有悍妻,他实在不敢随意造次。再说……他大舅哥正是霸州县令,没有大舅哥的照拂,他这宗门也未必开得下来。 其实说是宗门,论规模,金环大刀门根本上不了台面。 金三环为纳妾的事烦着,不敢得罪妻子,又舍不得那水嫩的小妞,这几天算是愁肠百结。让弟子去买一些熟rou,他从厨房端了一碗花生米拎着一壶老酒回到自己房间。一进门他便怔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 “哪里来的小贼!竟然进金大爷的房里行窃!” 他骂了一句,随手将手里的碗砸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侧身闪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又是一个酒囊饭袋,最近组织里找的目标怎么都这么垃圾。” 金三环震怒,一拳砸向屋子里那人面门,那人微微叹了口气,竟是连躲闪都没有。金三环的拳头才打出来,忽然眼睛猛的睁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后出现了一个身穿紫色劲装的汉子,抽出一根银丝勒在金三环脖子上,双臂一用力,一颗硕大的人头便滚落下来。 屋子里的人微微皱眉,看着自己身上被溅上的血点微怒道:“怎么教的你们,手脚这么毛糙!” 杀人的紫衣汉子立刻垂首,态度恭谦:“队副恕罪,属下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被称为队副的汉子嗯了一声,摆了摆手道:“走吧,去下一家,希望能遇到个真正有本事的。” 他临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金三环那柄三环大刀,脚步顿了一下,走回去将那刀拿起来,然后将刀上的三枚金环揪了下来揣进怀里。 这个人……竟然是张狂! 第0211章 兄弟局 当方解看到这柄名为朝露的直刀的时候,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之前对那短铳的注意力完全被这柄直刀吸引过来,眼神炙热。怡亲王杨胤一直看着方解,当他从方解的眼神里看到炙热的时候,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拉拢一个人,投其所好是最重要的。 方解从杨胤手里将朝露刀接过来,一瞬间,刀的那种冷冽气息便顺着他的手掌蔓延到了全身。这刀的寒气之重让方解吃了一惊,他忍不住仔细看了看,发现刀身上果然有一层细密的水珠,在阳光下反射出美丽之极的色彩。这刀比大隋的制式横刀要重不少,即便是方解拿在手里也觉得稍显沉重。 按照尺寸来说,朝露刀只比大隋的制式横刀稍微长了一些,由此可见这制作这刀的玄铁确实很特别,最神奇之处自然是那刀身上的一层细密水珠。如此冷冽的刀身在如此冷冽的空气中,刀身上的水珠却没有结冰,更显神秘。方解好奇的用袖子将刀身上的水珠抹去,可不多时,刀身上又慢慢的浮现出来一层。 杨胤从桌子上将方解之前看到的那柄镶嵌着珠宝的短刀拿起来道:“这柄短刀,那个东楚商人说是不得了的宝贝,能切金断玉,你且拿来试试,看看是它锐利还是朝露锐利。” 方解舍不得,他怕毁了这完美至极的朝露刀。哪怕只是在刀锋上崩出来极细小的一个缺口,他也不忍。 “无妨。” 杨胤笑了笑,忽然将短刀抽出来斩在朝露刀上。按照方解的身手要想避开自然轻易,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挪开。当的一声脆响之后,杨胤手里那所谓的东楚宝刀立刻断为两截。再看朝露,锋刃没有一丝损坏。 方解看着这朝露刀,爱不释手。 “刀送你,为的自然是朝廷社稷,当然,孤与你一见如故也是缘故,这刀到了你手上也算是了却孤一桩心愿。待日后孤寻着好的工匠,再打造一个配得上这朝露刀的刀鞘。” “多谢王爷厚赐!” 方解将朝露刀放在一边,双手抱拳深深一礼。 站在一侧的沉倾扇看了一眼那刀,又看了看怡亲王杨胤后微微皱了皱眉。只是她站在杨胤一侧,杨胤自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杨胤上前扶住方解不让他拜下去,微笑着说道:“孤刚才已经说过,这刀送你是最合适的。若是整日躺在孤的库房里不见天日,这刀也便成了凡品,再好也只是摆设。你若是真想谢孤,以后孤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不要推辞就是了。” “王爷厚爱,学生怎敢推辞?” 方解垂首应了一声,言辞恳切。 杨胤满意的点了点头,指了指桌子上那些东西道:“你若是喜欢什么,一并挑了去就是,反正这些东西也是孤白的来的,送你还换来一个人情。” 方解想了想,看着那短铳道:“那就再取这件好了。” 怡亲王嗯了一声,转身问沉倾扇道:“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若是瞧上了什么玩意儿,自己拿了就是,你跟着方解第一次见孤,孤终究还是要送些见面礼的好。” 沉倾扇微笑道:“多谢王爷抬爱,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该要些什么,不如王爷随便赏一件,无论是什么都好。” “哈哈。” 杨胤的心情似乎极好,从桌子上选了选,最终选了一把纯金打造镶嵌着不少宝石的扇子,拿起来看了看后递给沉倾扇:“孤知道你名字里有一个扇字,送你这东西虽然稍显俗气了些,但恰是合着你的名字,倒也不错。” “谢王爷赏赐。” 沉倾扇大大方方的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 这扇子也只算是一件漂亮的珍宝,扇不得风也做不得兵器。不过其价值必然不菲,光是打造这扇子耗费的金子便不是小数。 “走,咱们下楼吃酒。” 杨胤连着送出去三件礼物,看起来心情很好。他吩咐下人将其他东西收起来,然后率先走了下去。顺着旋梯到了楼船三层,仆人们已经将酒菜摆好。菜肴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不奢华,也不荤腻,做菜的人显然手艺不俗,菜看着普通,可偏是这般的家常菜最难做的出彩。 “坐吧。” 杨胤落座后说道:“也没有外人,只咱们三个。本来孤准备了几个标志的清倌人待客,奈何倾扇也跟着来了,方解啊……你可不能说孤待客不周。” 方解讪讪笑了笑道:“让王爷见笑了。” 杨胤道:“这算的什么,男儿身边若是没有红颜知己,那才是被人笑话的事。一个男人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其实看他身边的女子如何便一目了然。” 这话方解不敢苟同,可又无法辩驳。自古以来好像多是这样的道理,虽然听起来显得对女子不尊重,可事实真就如此。其实换个思维来想,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觉晓,你觉得西北战事,会打上多久?” 喝了一杯酒后杨胤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拿满都旗不难,守满都旗不易。最起码,数年内这仗打不完。若是大隋占了满都旗,蒙哥必然派兵夺回。一时夺不回来,便一时不会罢休。所以,学生也不敢说这仗要打上多久。” 杨胤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觉着,对蒙元动兵,是对是错?” 这话……让方解的心立刻一紧! …… 太极宫。 东暖阁。 皇帝盘膝靠坐在土炕上,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册。或许是批阅奏折有些乏了,所以找了一本古籍随便翻着。想一想好像这本书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熟读,时隔三十年后再翻才发现竟然已经忘的七七八八。 做皇子其实远比普通孩子要辛苦,他们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以至于没有时间自由支配自己的生活,想要玩一会儿都是奢望。做了皇帝自然更累,莫说没了玩的时间,更没了玩的心思。 一念至此,皇帝倒是有些羡慕自己那个在皇位上坐了四十多年的父亲。他与先帝相比,截然相反。先帝是一个从来不肯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人,在位四十多年间几乎每年都要出长安巡视,实则就是逃开朝堂散心。 杨易有时候也会想,索性放开一切就出去玩一阵子。东海之滨的行宫重新修缮好已经六七年,自己却一次都没有去过。说起来做皇帝应该多阅历,但他真的有太多的东西没有见过。没有见过大海,没有见过长江,没有见过大草原,也没有见过十万大山,甚至连传说风景如画的江南,他都没时间去走一走看一看。 皇帝做到这个地步,似乎有些了无生趣。 但,杨易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喜欢手里攥着权利的感觉,那比看到任何绝美壮阔的风景都要让人满足。他甚至喜欢批阅奏折,在他父亲看来这可是世间最痛苦折磨的事。其实以大隋的国力,以大隋的根基,他即便只做个无为而治的皇帝,大隋依然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但他不愿,既然为帝,怎么能不流芳千古?怎么能不功在万世? 他如愿以偿的当上了皇帝,但不愿做一个碌碌无为的皇帝。大隋立国一百多年来,除了太祖太宗之外,其他的皇帝哪一个让人深刻的记住了?太祖开国,太宗开疆,这两为帝王即便百年千年之后依然被大隋子民颂扬尊敬。可自己若是不干一番大事业出来,那么唯一留下的就是史书上苍白无力的名字。 所以,他才会选择了蒙元。 之前的大隋皇帝,谁敢轻易对蒙元开战? 他敢! 他叫杨易。 脑子里的思绪有些乱,杨易随即将书册合上然后闭着眼揉了揉眉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轻声问了一句:“方解还在怡亲王府里没出来?” 秉笔太监苏不畏欠了欠身子回答:“回陛下,还没有。影卫的人一直盯着,在外面用千里眼看见过方解和怡亲王登上楼船最高处,没多久又下去了。” “嗯。” 皇帝嗯了一声道:“方解是个机灵的,朕将这事交给他去做,必然不会让朕失望。老六到现在还没有放弃,甚至还在暗中使一些龌龊的手段。朕杀了兵部侍郎候君赐,罢了兵部尚书虞东来,他还不肯老实下来……难道入朝掌权就那么让他痴迷?还是他存了别的心思?” 苏不畏不敢答话,也不能答话。 皇帝也知道这样的话,苏不畏没胆子去接,所以他叹了口气道:“去请周院长来,朕有事和他商议。” 苏不畏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皇帝靠在墙壁上晃了晃脖子,看着窗外已经偏西的太阳微微叹了口气。怡亲王最近这段日子开始活跃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个六弟是想要征西大总管这个差事。朝廷里已经有人在为他说话,说什么旭郡王杨开资历不足以掌控大局,说什么西北战事一拖再拖是因为杨开畏战。 这些话,还不是为老六在铺路子? 皇帝都知道,但他不确定老六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 朝廷里的官员暗中和怡亲王有联系,这事他若是想知道就没人瞒得住。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罗蔚然报上来的名单竟然那么触目惊心。虽然这些官员不一定都被怡亲王拉拢成为了其亲信,只是拿了好处替怡亲王说话的自然不在少数。可哪怕有一个官员死心塌地的站在怡亲王那边,对皇帝来说这都是要警惕的事。 想来想去,皇帝发现原来方解才是最合适去接近老六的人。满朝文武官员,竟然没一个是他真正信任的。 但他信任方解吗? 皇帝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是……不信任。作为一位帝王,他不可能真正的去完全相信一个人。 想到那个少年,皇帝嘴角挑了挑。 “若你可用,朕自然不会埋没了你。” 他喃喃了一句,脑子里想着,朕非但要为太子留下一片太平江山,也要扶植几个可用的人才。 就在这个时候,厚重的棉门帘被人从外面撩开,一个小小的脑袋钻进来看了看,随即灿烂的笑了起来:“父皇,陪我放风筝好不好?” 这是一个粉雕玉琢般漂亮的小男孩,五六岁年纪,圆嘟嘟的笑脸可爱之极,最漂亮的是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起来好像会说话一样。 杨易伸出手,小男孩笑着跑进去,笨拙地爬上土炕然后一头钻进杨易怀里:“jiejie不带我放风筝,父皇带我去好不好?” “好!” 皇帝把小男孩抱起来举过头顶:“父皇把你举的高高的,谁也够不到好不好?” “好!” 第0212章 试探你试探他试探我 步步惊心 怡亲王杨胤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对蒙元之战到底是对还是错?这话若是传出去,即便杨胤是亲王只怕也难逃制裁。质疑皇帝,且是在如此重大的战争期间质疑皇帝,方解没想到杨胤居然如此放肆。 按照道理,他不过和杨胤才见过几面而已。虽然接连收了杨胤的软甲和朝露刀,可杨胤又不是白痴,怎么会这样草率?但是很快方解就明白了杨胤的意图,所以心里微微一紧。 方解皱眉,不答话。 杨胤哈哈一笑道:“只是吓唬一下你罢了,陛下的决定又怎么会错?蒙元蛮子雄踞西北虎视眈眈,这场仗早晚是要打的。与其等着蛮子大军压境,还不如主动打出去,陛下为这场战争准备了十二年,万无一失。” 方解心说万一的那个就是你了。 杨胤扯开话题道:“你在樊固从军三年,还是斥候队副,来……给孤说一说蒙元蛮子的事。孤听说蒙元的女子皆是五大三粗的模样,比男人还要凶悍,手擒奔马,力逮牛羊,可是真的?” 方解笑道:“哪儿有那么离谱,蒙元的女子也是女子,一样的人怎么会相差那么多?只是她们在草原上整日风吹日晒的,看起来确实不如咱们隋人女子水灵。一个个皮肤很黑,身体确实很健壮,不过还比不得男人。若她们能手擒奔马力逮牛羊,那还要男人做什么。” 杨胤笑道:“这便对了,孤还说呢,若是她们比男人还要强壮凶悍,那蒙元的男人们可怎么活?” 这话玉带双关,旁边伺候他喝酒的两个美人儿忍不住娇笑起来。杨胤一手一个揽在怀里,在一个女子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你们笑得什么?若是再放肆,孤就派人把你们送到蒙元草原上去卖给那些蛮子,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笑!” 一个女子sao媚道:“王爷可饶了我们吧,我们还得留着身子伺候王爷呢。” 沉倾扇微微皱眉,脸色有些不喜。她本就是强势之人,最看不得女子自甘下贱。若不是此时身处王府,只怕早就一个耳光扇过去了。就在她压着怒意的时候,忽然手上一暖。她侧头看了看,发现方解在桌子下面握着她的手。方解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眼神温柔。沉倾扇的脸微微一红,反转手心握着方解的手。 “叫你们正经些你们偏要这样腻歪,若是惹恼了客人看孤怎么收拾你们!” 杨胤调笑了几句,随即坐直了身子说道:“觉晓,你也知道孤本来就是这样懒散的性子,闲暇时候或许会议论几句朝事,但孤真没有那个心思去纠结朝廷大事……陛下是大隋立国以来最睿智的皇帝,陛下决断的事自然都不会错。所以,刚才那玩笑话你不必当真。” 他扫了方解一眼道:“不过你不同,你早晚是要回到军中的。所以,孤倒是真想听听,你对西北之战有什么见解。” “学生不敢有见解。” 方解垂头说道:“诚如王爷刚才所说,陛下的决断从来不会错,那么学生还需要有什么见解?此战,大隋必胜就是了。” “说的好!” 杨胤让人为方解满酒:“大隋必胜就是了。对了,你可见过旭郡王?以往在京城里,孤和他最是亲近,长安里百姓们不是都说么,孤是天下第一风花雪月之人,那旭郡王便是天下第二。” “学生不曾见过。” 方解道。 杨胤笑道:“那你说,他这天下第二风花雪月之人都能统领大军征伐蒙元,孤这天下第一,干不干得来这差事?” “王爷醉了,学生也醉了。” 方解垂头道:“王爷府里这酒力道好大,学生这才饮了两杯竟是有些头脑不清楚起来,昏昏沉沉的,眼睛有些花,看东西都在摇摇晃晃。王爷刚才说了什么,学生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学生说了什么,也忘了……学生不胜酒力,还请王爷饶了学生,实在不能再喝了。” “你太弱了啊,这才开始喝酒你便醉了……” 杨胤大笑道:“既然如此,孤也不留你了,你和你那美人回去休息就是,孤这王府你随时可以来,不过下次可不要带着倾扇了,孤为你找两个还没开苞的清官人,保证滋味大不相同,哈哈!” 方解起身,抱拳说了句告辞。沉倾扇也施礼,然后跟着方解离开了三楼。顺着旋梯下了船,沉倾扇从后面拉着方解的手,手心有些发凉。方解回头对她笑了笑,就这样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杨胤从三楼走出来,手扶着栏杆看着那一对璧人的背影笑了笑。也不知道那笑容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叫秦六七的管事出现在杨胤身边,他微微欠着身子问:“王爷觉得,此子可用?” 杨胤微笑摇头:“尚在可用可不用之间,他对孤那个四哥应该还心存感激尊敬,所以席间孤几次试探他都不敢答话,不过这也好,倒是证明他不是故意接近孤的。若是如此,他不会表现的这也不卑不亢,多半会顺着孤的话说。还有,若是他奉了别人的命令来接近孤,不会带着沉倾扇……随时身边都有一个高手跟着,他这是不信任孤。若是想接近孤,他不会傻到让孤感觉到他的不信任。” “皇帝对他好,他才感念。” 秦六七笑着说道:“但王爷对他更好,他早晚会站到这边来。” “希望吧。” 杨胤点了点头道:“孤越来越喜欢这个少年了,懂感恩才好,不然孤下了这么大本钱,养一头白眼狼岂不亏了?” …… 方解拉着沉倾扇的手往外走,丝毫也不顾及王府中那些人的看过来的眼神。这王府里不少习武之人,也有许多貌美的年轻女子。尤其是这些女子,看着方解和沉倾扇牵手而行,眼神里倒多是羡慕。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一个穿书生长袍的年轻男子迎面而来。这人看起来二十六七岁年纪,身材修长面目清秀。与方解走了对面,他微微颔首笑着致意。方解也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与那人擦肩而过。 走到门口,方解看到大街拐角处麒麟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他朝麒麟招了招手,麒麟立刻赶车过来。方解和沉倾扇上了马车,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刚才那个年轻男人,我之前应该见过。” 又仔细想了想,他忽然记起:“那日我和丘教授在长安城中找同窗回演武院,这个男人在我铺子门口走过。我出门的时候,他就坐在老王的摊子那儿吃热汤面。” “你记性倒是好。” 沉倾扇笑了笑道。 “不对……” 方解微微摇头道。 沉倾扇一怔:“何处不对?” 方解道:“既然他是王府里的人,自然吃穿不愁……但他那天吃面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狼吞虎咽